一万二千年
 
 

【缱绻朝暮0215】午夜飞行

*一只脆皮鸭提醒您:注意视角和时间线的变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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带我飞向月球

并让我在群星之间嬉戏

让我看看在木星和火星上的春天是怎样的

换句话说,请握住我的手

换句话说,亲爱的,吻我

——《Fly Me to the Moon

 

 

K-2027//

 

年末的时候李希侃在北京接受了一个采访,都是一些琐碎的问题,他早就可以在镜头前应付自如,知道怎样漂亮、有趣又得体。

录制到最后天色已晚,例行台本走完,主持人忽然问:“十年前的这个时候,应该正好是在参加《偶像练习生》吧?”

李希侃准备下班的动作一愣,随即反应过来笑得乖巧:“是啊。”

“假如拥有任意穿梭的能力,你最想回到哪个时间哪个地方呢?”

这叫什么问题?李希侃哭笑不得,话痨属性自动上线。

回到小学的时候告诉自己米米号要记好了,摩尔庄园会重新开服的;回到在首尔的时候告诉自己那家牛肉很好吃,多来几次以后就没有机会了;回到参加节目的时候告诉自己多要几张蔡徐坤的签名现在很值钱的……啊那不如直接抄一期双色球号码回去,这样就不用努力了……

主持人笑得东倒西歪,李希侃抓抓头发,有些不好意思:“这一趴本来是不是要搞煽情一点的?”

“那就,”他正色,“对十年前的自己说,《偶像练习生》是一个很好的节目,你会遇到很棒的朋友和很多的粉丝,请一定要参加。”

录制圆满结束。

深夜时北京罕见地飘了凝雨,李希侃独自走在街上,恍然想起廊坊的一场初雪,他也曾和别人并肩行过。

可那竟然已经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。

 

 

B-2027//

 

NEX7出道十周年在即,尽管团体活动最初就不被重视,这些年来各自发展,公司还是安排了巡演。

第一站在北京。早些时候,他从片场请假过来,其余六人已经抵达了。

隔着老远就听见范丞丞的大嗓门在讲新西兰的羊驼;黄新淳唠唠叨叨说就算行程再多也不要忘记增长知识水平,然后挨个儿给他们发书,毕雯珺领到一本《金锁记》;朱正廷扑过来打了他一下问怎么才来,手劲依然很大。

他们聚在一起吵吵闹闹时,仿佛十年的时光不曾溜走,都是当初的少年。

那么自己又如何呢?

毕雯珺站在舞台上方,望着远处的一大片普鲁士蓝,直到它们长久地烙印在眼底,成为一块模糊的光斑。

唱片业早已沉寂,他的歌不温不火,好在有一副优越的皮相,各类影视剧找上门来请他参演,其中不乏大IP大制作。

没有什么不好,只是他不喜欢演戏。

那天的舞台做得很漂亮,头顶深蓝色的灯光汇聚成一片穹顶,演唱会最后进行到深夜,亮闪闪的银色纸花铺天盖地飘落下来,像是坠落人间的星子。

毕雯珺仍旧伸手接住纸花,也终于记起很久没有看见过有星星和月的天空。

北京的午夜太亮了。

他功成名就也罢,默默无闻也罢,回忆起来,最好的时候,好像还是在廊坊静谧的晚上,在满天星月之下,他轻声唱歌,小心翼翼地哄一个人睡觉。

 

 

B-2018//

 

毕雯珺睁开眼睛,发现自己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。适应了一会儿周遭的黑暗,他渐渐看清楚房间的摆设:雪白的墙壁,散发着崭新的味道的木质衣柜,隔了一条过道,靠窗的那张床上,朱正廷背对着他睡得正熟,发出轻微的鼾声。

那么这里大概是布里斯班。

他平静地接受了现状,掏出手机验证自己的推断。

屏幕亮起来的一刹那有些刺眼,壁纸还是在普吉岛拍的,黄明昊拿了一只大龙虾去吓李希侃,后者皱脸的瞬间,被他举着手机定格在镜头里。

2018年8月27日,凌晨2时23分。

微信置顶的备注是一颗紫色的小爱心,最新消息显示在八小时以前,李希侃上了飞澳洲的航班,“明天见”三个字后面跟了一排气宇轩昂的感叹号。

毕雯珺隔着屏幕和几千公里都能想象李希侃噼里啪啦按键盘的模样,不禁失笑。算了算时间再有几个小时就该落地了,他翻身起来拾掇自己,又在厨房煎了一块牛排装在保温盒里,趁着夜色出门了。

 

首尔也好,廊坊也好,相遇也好,重逢也好,总是冬天。

李希侃拖着行李箱打着哈欠走出机场大厅,染回栗色的头发柔软乖顺地趴在头顶,眼角还挂着一串泪花儿。

他困得五迷三道,走出几步一抬头,看见了一个熟悉身影,黑口罩黑风衣,黑色棒球帽反扣在脑袋上,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又拼命想保持形象。

李希侃顿时来了精神,笑得一双眼睛狡黠如狐狸,小旋风似的跑过去就把自己往毕雯珺身上挂。

毕雯珺右手抱着李希侃生怕他掉下来,左手接住了行李箱。他站在外面久了,身上凉得像一块冰,李希侃刚下飞机,脸颊手心都热烘烘的,在他怀里蹭来蹭去,迫不及待要把这个冰块融化。

“冷吗?”

“不冷不冷不冷。”李希侃牵住他冰凉的手指,有些心疼,“怎么不多穿一点就出门了?”

“那就让我抱一会儿。”毕雯珺吻了一下他的前额。

李希侃愣了一下反应过来,在他脸上胡乱地一通又亲又啃。

“肚子饿了吧,”毕雯珺笑着想起了什么,“我煎了牛排,先吃了再坐车回去。”

“饿了!飞机餐好难吃!”李希侃吐了吐舌头,打开保温盒的一瞬间眼睛都发出光了,牛排色泽鲜亮,煎的恰到好处,而且已经细心地切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。

“老毕你煎的牛排太好吃了,”他嚼得腮帮子鼓鼓的,“为什么屈尊当饮料部长啊。”

毕雯珺伸手帮他擦了擦嘴角蘸到的酱汁:“不给他们吃。”

 

启明星先出现在天边,然后夜色一点一点亮起来了。

要离开了。毕雯珺这样想着,转头忽然发现远处隐蔽的地方,一个黑洞洞的镜头正对着他们。

 

 

B-2027//

 

一室天光。

毕雯珺睁开眼睛,摸到床头柜的手机,解锁时在心里默默祈祷。

2027年12月25日,上午6时21分。壁纸是在布里斯班拍的,李希侃站在甲板上伸手喂海鸥,转头冲他笑得一脸傻气。

他点开微信置顶的那颗小紫心。

“消息已发出,但被对方拒收了。”

又失败了吗。

隔壁床的黄新淳动了一下,朦朦胧胧翻过身来,看见毕雯珺凝视着手机出神。

“起这么早?”他招呼一声又准备蒙头大睡。

“新淳,”毕雯珺问的时候没有抬起头,“这次我和希侃为什么分手?”

“啊?”黄新淳选择性忽略了他的语病,“不是在澳洲的时候被拍到了吗?一大清早的干嘛突然……我没睡醒还是你没睡醒?”

“你没睡醒。”毕雯珺玩着床头的沙漏,“继续睡吧。”

 

他在很多年前忽然发现自己有一个能力。

午夜梦回之时,他可以回到某个时间节点,天明前返回当下。非要形容的话,就像一台故障的时光机器,随机地、强制性地、无法选择地将他送往某一个过去。

毕雯珺有了无数次从头再来的机会,他得以回到过去重新做出选择,一遍又一遍地试图达成完美结局。

就像《命运石之门》中,冈部为了救真由里,不断地穿梭于世界线,不断地目睹真由里在自己面前死亡。

毕雯珺不断地醒来,不断地以不同的理由被告知分手。

因为猜忌,因为长久异地的疲惫,因为关于未来的不确定,因为现实的阻碍……毕雯珺一次次醒来,一次次失败。

世界线在跳动,可是世界没有任何变化。

犹如颠倒沙漏一般,看似改变一切,却什么也没有改变。

他无法挽回任何事。

他无法挽回李希侃。

 

 

B-2027//

 

几天后NEX7应邀到地方电视台跨年表演,一个歌曲串烧,除了他们还有好些人,舞台上热热闹闹一群,穿着大红的衣服,露出喜庆的笑脸。毕雯珺以为自己不过就是上去唱几句歌词,直到彩排那天,出乎意料地在后台看见了李希侃。

他低着头玩精灵宝可梦,化妆师跟他讲什么,他就笑意盈盈地抬头说话,乖巧又礼貌。毕雯珺坐在角落望着镜子里面的李希侃,他一点都没变,和好久好久以前一样,和梦中一样。

范丞丞和黄明昊一直在打打闹闹,黄明昊躲在桌子底下,一不留神撞上毕雯珺无处安放的大长腿,冒出来半个脑袋来道歉。

黄明昊看了看他的脸色,小心翼翼地询问:“哥,我看见小侃哥也来了,就坐在那边,你要不要……?”

毕雯珺摇摇头:“不用了。”

“好吧……”黄明昊想了一下,笑着说,“那我去找他!”

“哎你这小子……”毕雯珺弯腰要捞他出来,黄明昊抢先从桌子另一端钻了出去,跑向李希侃的位置,回头冲着毕雯珺做鬼脸。

 

“温州哥哥!”

李希侃一转头就被黄明昊扑了个严实,护住珍贵的发型从他怀里逃出来,面上又惊又喜:“昊昊?!你也来啦!”

“不光是我,”黄明昊朝他眨眨眼睛,“我们都来了,雯珺哥就坐在那边。”

李希侃顺着黄明昊的目光望过去,工作人员在对毕雯珺说着什么,侧头听得很认真。他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,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。

“对了,”临末他又想起什么,“前两天我到外婆家,她给我做了鱼饼带过来。太多了我吃不完,等下你拿一些回去吧。”

黄明昊说好。

他是不喜欢吃鱼饼的,李希侃知道。

喜欢吃的大概另有其人。

 

 

B-2018//

 

毕雯珺睁开眼睛,这一次是在廊坊。

手机收上去了,室友都不在房间。他借着月色看了看墙上被撕的七零八落的日历:2018年2月4日。

他还没来得及调出尘封的记忆,门口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人,抱着一堆药撞到他身上。

“你怎么起来了呀?!”李希侃抬起脸,一边唠叨一边把毕雯珺往床上推,“去去去,快回去睡觉,生病的人就不要想别的事情了。”

毕雯珺头清目明,仍然顺从地接受了生病的设定,躺下的时候顺手拉了李希侃一把,李希侃一个踉跄趴到他身上,满手的胶囊颗粒药盒子撒了一床。

一室昏暗,李希侃感受到毕雯珺温热的呼吸打在自己耳侧,顿时浑身僵硬。

毕雯珺的手抚上他瘦削的背,那一对蝴蝶骨轻颤了一下,湿漉漉的眼睛在黑夜里紧张地盯着他,不再动了。

没有推开,没有靠近,姑且算作相拥。

“……我想吃关东煮,”毕雯珺想了想说,“陪我去吧。”

李希侃莫名其妙,本来打算抓着毕雯珺吃药睡觉就回练习室通宵的,对上他的视线又不知道如何拒绝,只好一边嘟囔着感冒吃什么关东煮一边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出门。

通往便利店的小路清清冷冷,毕雯珺抬头,一轮下弦月高悬在夜空。

李希侃自己忘记穿外套,一截脚踝露在外面,走两步就被寒风吹得哆哆嗦嗦,被问起来还要强装镇定:“不不不不冷啊。”

毕雯珺一把拉着人搂进怀里,幸好他不是十年前的他,听什么信什么,李希侃说不冷就以为真的不冷,第二天回去又感冒一个,搞得明鹏差点下跪求这些大爷们保重身体。

李希侃忽然心情变得很好,冲进全时对店员一口气报了一长串萝卜鱼丸竹轮海带蟹肉棒,又蹦蹦跳跳地去冰柜拿饮料,一低头发现毕雯珺蹲在一台立式机器前仔细研究。

“这啥?”

毕雯珺指指上面花花绿绿的字:“自助彩票机。”

“哦。”李希侃没什么兴趣,抱着一罐可乐和一罐柠檬茶就往收银台走。

“我们买个双色球吧,”毕雯珺拉住他,认真地说,“要是中奖了就退赛回老家结婚。”

他想起前几天看的李希侃的访谈,屏幕里的人笑得像一只小狐狸,口口声声说要抄一期双色球回到十年前。那时毕雯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,翻出十年前的开奖结果背得滚瓜烂熟,被朱正廷发现了还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通不劳无获。

他在一瞬间想好了另一种未来,带着李希侃离开廊坊,不一定真的就回抚顺,成都也行,他们都很喜欢成都,自己当音乐老师,李希侃当舞蹈老师,买一栋小小的房子,养两只猫,去过普通人的一辈子。

只要李希侃点头。

但是他笑着晃晃毕雯珺的手:“走啦。”

 

 

B-2028//

 

没有悬念地又失败了。

大年三十那天毕雯珺没能回家,剧组在深山老林取景,信号覆盖不到,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围着一台老式电视看央视春晚,零点钟声敲响之后,大导还乐呵呵地给他们发红包。毕雯珺啼笑皆非地收到两百块钱,瞧着没什么事,一个人跑到屋顶上去了。

楼下一群后辈张罗着要涮火锅吃夜宵,热热闹闹的,其中一个抬头问珺哥你吃不吃,被他婉拒了。

他举起手机搜到仅有的半格微弱信号,勉强给家里打了电话,说两句就听不清了,挂断之前隐约传来弟弟的大喊大叫:“哥哥明年能不能带嫂子回家啊!”

什么时候小兔崽子还知道催婚了。毕雯珺又气又笑,不免又惆怅地看着夜空。

山里星光澄澈,十年前的月亮沉下去了,十年后的月亮升起来了。黄新淳送的《金锁记》他虽然没有看完,倒也明白人生大抵总是如此。

上帝给他开了多少扇窗就给他锁了多少扇窗,空余他在狭窄室内迎来惊喜和失望,然后不知疲倦地又去寻找下一扇窗。

总能敲开一扇,总能碰到月亮。

毕雯珺没有放弃。首尔匆匆散场的时候没有放弃,教李希侃收球的时候没有放弃,称作限定爱情的时候他没有放弃,卡十的时候没有放弃,弄丢资源的时候没有放弃。那么多年都坚持过来了,他不会放弃。

只是他真的不知道李希侃究竟想要什么。

 

 

B-2018//

 

毕雯珺是被李希侃推醒的。

他几乎一睁眼就确定了自己身处的时空。夜色下的安达曼海像一块温柔的琥珀,银白的月光铺在沙滩上,如同碎钻熠熠生辉,潮水退去,露出了远处的石灰岩礁。他们坐在海岸线旁边的亭子里,游客散去,虫鸣衰弱,天地寂静如幻境。

李希侃有些不满地嘟囔:“干什么呀你……大半夜叫我出来的也是你,出来了趴在这里睡觉的也是你……没事我回去了啊。”

毕雯珺看见他耳根微红,笑着牵住了他白皙细软的手指。

李希侃瞪他:“你你你你这个抚顺人干什么!”

完全就是虚张声势。瞪人的眼神左右飘忽,一向以治婊闻名的尖牙利齿打了结,连脸颊都偷偷泛红。

“白天你有拍摄,晚上要和你的小尾巴还有队员们一起,那我就只好选在午夜,第一个对你说生日快乐。”毕雯珺手指一勾,轻车熟路地把他的指环取下来。

“哎……”李希侃还没来得及出声,毕雯珺拿出藏在手心里的另一枚戒指套在他手上,“和你换一个。”

李希侃愣在原地。

“我知道的,梦想也好,爱情也好,这些事情很难。”毕雯珺的声音很慢又很轻,“人生都是艰辛的,从古至今,一贯如此。”

“但是没关系,你有我。”

“我也会告诉你,只要有你在,我就能一直走下去。”

“所以,我想问你,你愿意和我……”

李希侃鼻子一酸,几乎快要落下泪来,把头埋进他怀里:“不用问了,我愿意的。”

“你好好听我说完,认真回答我,”毕雯珺拍着他的背,温柔地哄人,“李希侃小朋友,请问你愿意和毕雯珺共度一生吗。”

“我愿意,这辈子,下辈子,好多好多辈子,我都愿意的。”

毕雯珺眼眶发涩,笑着抬起他的脸。

“好的,李希侃小朋友,接下来我要亲你了。”

下弦月的银白光辉又清又冷,照在他们相拥的身上,毕雯珺心里止不住地难过。

你要记住你说过的话。

这辈子,下辈子,好多好多辈子,都要和我在一起。

我们要一起走下去,而不是遇到困难时,第一个被你放弃。

 

 

B-2029//

 

“消息已发出,但被对方拒收了。”

毕雯珺醒来的时候有些绝望,他已经无数次回到过去告诉李希侃不要放弃,为什么无数次还是这个结果。

除了一遍遍地重温那些场景,什么都无法改变。

他在心里给自己最后的安慰:也好,即使他们如今已经形同陌路,余生仍然可以在午夜相见。

毕雯珺想得出神,手机突然震动,经纪人发消息来通知他参加音乐大赏。

颁奖典礼在北京举行,他今年几张专辑反响都很好,不出意外地斩获了年度歌手和年度金曲。

世界很大又很小,他站在台上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,目光正好和台下坐着的李希侃对上。李希侃发自内心为他高兴,笑着冲他挥挥手,食指上还是那个黑糊糊的指环。

李希侃今年只出了一张实体专辑,凭着遥遥领先的发行量,最终获得了年度专辑。主持人见他可爱总忍不住要逗一逗:“今天站在这里算不算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呢?”

“……不算吧,”李希侃认真思考良久,朝台下鞠了一躬,“应该是实现梦想的途中收获的惊喜,谢谢大家喜欢我。”

“哦?那你的梦想是什么呢?”

“我是在录《中国好声音》吗?”李希侃笑着吐槽一句,满场闪耀的灯光映在他眼睛里,有一瞬间像是泪光,“我的……一个朋友曾经说,他的梦想是一直唱歌,那么我的话,大概就是一直站在舞台上吧。”

 

毕雯珺在远离媒体的安全通道里堵住了李希侃。

李希侃领了奖杯就匆匆离场,助理在外面等待接他去赶另一个行程。毕雯珺不清楚这里是不是绝对安全,或许会有其他艺人经过,总之,不论时间还是地点,今天都不宜谈话。

但是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,没有机会了。

他们的力量很微弱,尚未锋利的爪牙不足以对抗整个资本世界的运作规则,如今想来,只有很多年前在廊坊的数月,是他们唯一的桃源。

或许自己搞错了什么。毕雯珺想。不是的,不是依靠一次次回到过去来逃避失败,不是弥补了从前的错误就能挽回,而是现在。

现在李希侃就站在他的面前,这才是最重要的。

“抱歉,今天我赶行程,下次再……”李希侃匆匆低头与他擦肩而过。

“戒指呢?”毕雯珺拉住他的食指,认真地问,“李希侃,我给你的戒指呢?”

李希侃眼神躲闪:“在、在家。”

他不会说谎。

“是吗?”毕雯珺环着他的腰把人抵在墙上,低头凑近他耳边,暧昧不清地放慢语速,“你脖子上挂的石头拿出来看一下?”

“你干什么你,你发疯不要在这里疯……”李希侃满脸通红地去推他,手上一点力气也没有。

毕雯珺灵巧地勾出了他衣领里的红线,那块刻着平安符的晶莹玉石上方,套着一个银色素戒,散发着温柔的光。

他赌赢了。

“还好,还喜欢我就还好,我就还有机会,”毕雯珺笑着伸手揉了揉那颗垂着的小脑袋,温柔又无奈,“你告诉我,你到底想要什么?”

“我不要什么,你想要什么,我就想要什么。”李希侃抬起脸,泪珠儿摇摇欲坠,死守着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坍塌,“毕雯珺,我想你站在世界的中心,开开心心地唱歌,我不想做你的阻碍。”

“再见。”李希侃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,逃也似的跑了。

毕雯珺呆呆地站在原地。

又失败了。

可是,没关系,他好像已经找到了钥匙。

 

 

B-2017//

 

李希侃对他说了再见,好像真的再也不见,走的时候头也不回,所有同框行程推得一干二净,一点念想都不留。

要找机会和他说清楚。

毕雯珺醒来时在一个闹市区的餐厅里,霓虹灯闪烁,耳边充斥着陌生的语言。

首尔。

他环顾四周,哪里都没有看见熟悉的身影,服务员过来说了什么,时隔太久,他一句话也听不懂,摆摆手就起身离开了,沿着汉江漫无目的地走着。

夜晚的江风很冷,大排档里坐着喝酒的男人们,很大声地嚷嚷,过了一会儿醉倒在桌上睡着了,嘴里似乎还在念着爱人的名字。

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也有过这样一个夜晚,李希侃被方块除名,要拉他出来买醉,最后两个人站在江边拼命灌牛奶,李希侃哭得稀里哗啦,抱着毕雯珺的胳膊说妈妈对不起。

那天回去他就高烧不退,迷迷糊糊卧床三日,期间黄新淳吓得差点打了急救电话。醒来之后去李希侃的宿舍找人,想问他要不要来乐华试试,却被他的室友告知李希侃已经回中国了。

他们是什么关系,在那之前毕雯珺从来没有想过,是偶尔会在练习室遇见的中国人,是半个老乡,是过分热情的小话痨,是不由分说拉着他出去吃烧烤喝牛奶的朋友。

是一点点的心动和一点点的喜欢。

认识到这里的毕雯珺有些颓然,心动、喜欢,连缘分也是一点点,李希侃走了之后,他才发现自己甚至没有他的联系方式,那时他伸出手去,能抓住的只有悠悠江风。

还好有后来。还好有廊坊。

毕雯珺胡思乱想了一通,天快要亮了,启明星出现在夜空,天与水相接的地方渐渐变成紫红色。

转身的时候路边匆匆跑来一个瘦弱的男孩,刘海长长的遮住眼睛,一不留神撞到他身上,低着头不停地说米啊内。

“李希侃。”毕雯珺握住他的手腕。

“你认识我?”李希侃惊讶地看着面前的陌生人,半晌才反应过来,“啊!你也是中国人?”

这是他和李希侃的初遇。

没有时间了,天明前毕雯珺就会强制离开,只能全部告诉他。在所有尚未开始之时,他已经洞悉了一切,未来、后续与数不清的结局。

而他仍是少年。

“你问我的愿望是什么,现在我告诉你,我的愿望是唱歌给喜欢的人听。”李希侃一脸茫然地看着毕雯珺抓着自己的手,不知为何说得很急切,“你不要听漏了,是唱歌,和喜欢的人。”

李希侃懵懂地点头,看见毕雯珺像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,从时光的尽头赶来,于此刻和自己相拥。

“你不要害怕。”晨曦之下,毕雯珺渐渐化作光点消散,笑着亲吻了他,“我会在无尽的时间洪流中和你相遇。”

李希侃紧紧地抱着他,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。

“我……知道了。”

 

 

K-2018//

 

“豆豆?豆豆?”

李希侃睁开眼睛。

“起床啦。”毕雯珺站在床头,摸摸他的脸颊,“怎么哭了?”

他慢慢坐起来,周遭的一切熟悉又遥远,凌晨微弱的光从纱窗里照进来,朦朦胧胧的看不清,只有毕雯珺的掌心是温热的,向他诉说着真实。

“老毕,我……”李希侃把头埋在他颈间,“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啊。”

“别哭了别哭了,我不是好端端地在这里吗?”毕雯珺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哄道,“再抱一会儿,该催我们去备采了。”

“噢噢,差点忘了。”李希侃匆匆忙忙从床上爬下来,冲进浴室洗脸,“等我一下!”

“不急。”毕雯珺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
“我等你一起。”

 

时光溯回,往后余生。

共你朝朝与暮暮。


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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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些屁话:

第一次参加联文真的很开心,认识了好多超级棒的老师,但是这段时间一直在扪心自问为什么要和神仙们同台竞技……这篇将近八千字,是我有史以来写得最痛苦的八千字,卡文的时候差点删号跑路……谢谢帮我捋剧情的懒哥和帮我修改的鸭鸭(其实也没有改……

本来有很多想说的,但是我已经写完好几天了都不知道当时想说什么了orz这个故事的初衷并不是这样的(海报上的中心句和正文一点关系都无)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写得好不好……总而言之,是一次快乐又痛苦的体验qwq

希望现实中的两个小朋友,即使没有从头再来的机会,也能把握住当下的每一天每一秒,不留遗憾就好了,你们也是。

一起期待明天的plmm @陆及无惘 吧!

最后大声嚎一句:我不是大傻子!在花开的地方才是!!!她才是!!!

15 Feb 2019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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